来源:毒眸
“好家伙,怎么我在斗鱼关注的主播全部来叔叔这里了,这不是快乐双倍了吗?”
2月27日,原斗鱼二次元主播菠萝赛东在新东家B站首播。相关tag下,有B站用户发出了这样一条动态。
不只菠萝赛东,从去年下半年开始,陆续有在斗鱼合同到期的头部主播来到B站直播,包括二次元分区的小缘、Hanser、纳豆nado、舞蹈区的小深深儿。也不只是斗鱼,虎牙的游戏主播火星包、企鹅电竞的游戏主播德云色,也都在去年下半年登陆B站。
和2019年高调签下的冯提莫有所不同,这些入驻B站的新主播大多来自ACG领域,且此前在B站已有一定的受众基础,对B站直播业务的实际帮助更大。同时,B站站内培养的虚拟主播和互动直播间形式也正在发力。过去“雷声大雨点小”的B站直播,如今终于学会了“闷声发大财”。
头部主播的迁徙背后,映照着平台的兴衰。在直播行业发展初期,高价挖主播是各个平台通行的制胜法则。如今整个直播行业来到了下半场,能否围绕头部主播运营起多元内容生态,成为了竞争的关键。
自去年斗鱼虎牙合并失败之后,以直播业务为绝对重心的流量型平台,难掩颓势,收入与影响力均在不断下滑。而以B站为代表的综合内容平台,正在发挥自身优势,逐步建立起符合平台特性的新直播生态。
一来一回之间,直播江湖已经变天了。
时代变了,鱼塘空了
回望直播江湖的上半场,得主播者得天下。高价签约,天价挖角,直播行业还遵循着“足球俱乐部模式”。而这样的竞争逻辑,也极大程度地决定了传统直播平台的上限。
斗鱼最早来自A站的“生放送”直播,时任A站掌门人的陈少杰看中了游戏直播的蛋糕,于是独立创办斗鱼,采取“快速融资快速花钱,趁其他家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把市场做大”的策略。2014年,斗鱼获得红杉资本2000万美元的A轮融资,陈少杰一个月内就花掉1500万来签约主播。
高举高打的策略的确奏效,五五开、若风、洞主等知名游戏主播,贡献了巨大的流量。其他直播平台也纷纷效仿,千播大战下,头部主播的签约费一再上涨,甚至频繁出现合约未到期便不顾天价违约金跳槽的案例。比如虎牙的头部王者荣耀主播嗨氏,违约跳槽斗鱼,遭法院判决赔偿4900万元违约金,直播间人气也随之一落千丈。
盲目抬高主播签约费,给平台带来了巨大的成本压力,盈利堪忧。2017年,斗鱼的内容成本为13.73亿,占直播收入的90%。曾融资高达十几亿的熊猫TV也因后续资金不足而倒闭。
相比之下,虎牙的发展战略相对更注重成本控制,在早期便有意识地培养腰部主播与公会制度,以摊薄平台成本。2017年虎牙白金公会达到1000家左右,2018年底达1500多家,虎牙CEO董荣杰也曾表示,“虎牙对头部主播依赖程度不高,源源不断地成长起来的腰部主播才是平台真正发展起来的动力。”
斗鱼内部并非没有出现过不同的声音,作为斗鱼联合创始人、联席CEO的张文明,一直以来主张向泛娱乐方向发展,即“秀场直播”。但作为电子游戏爱好者的陈少杰却一直坚持以游戏直播为第一位。游戏直播和秀场直播对于传统直播平台的意义有所不同,一般而言,游戏直播的观众人数更多,头部主播影响力更大,但礼物总价值更低;而秀场直播则相反,由大量中腰部主播组成,但用户付费意愿强,单个主播礼物总价值更高。陈少杰曾在2018年公开表示,“秀场类和美女直播在斗鱼直播上只占4%,但却贡献了大约21%的礼物流水占比。”
这也是斗鱼和虎牙的又一道路分歧,以2019年4月小葫芦数据为例,虎牙礼物价值TOP100中有74位秀场主播,而斗鱼仅34位。主张以秀场直播为核心的张文明,已经在去年12月7日正式从斗鱼辞职,此前虎牙与斗鱼的合并传闻中,联席CEO也没有张文明的位置。
签约主播带来高昂的内容成本,对易变现的品类又不够重视,斗鱼的鱼塘再深,也会被挖空。根据2021年三季度财报,斗鱼总营收为23.48亿元,同比下滑7.8%,净亏损1.44亿元,较前一年同期由盈转亏。而虎牙则全面领先,总营收为29.76亿元,同比增长5.7%,净利润为5.24亿元,同比增长107.1%。
原本作为斗鱼优势赛道的游戏直播也屡失城池。以英雄联盟赛事为例,斗鱼不仅没有拿到国内LPL赛事版权,连原有的欧洲LEC赛事版权也相继失去。赛事版权的旁落,使得与赛事相关的解说、职业选手等主播也失去了直播的内容基础,转投其他平台在所难免。
平台头部主播的影响力同样大不如前。五五开、陈一发儿等头部主播因内容风险被禁,平台多年的投入付之东流。在2019年的斗鱼年度十大巅峰主播中,尚有旭旭宝宝、PDD、芜湖大司马等知名主播的身影。但到了2021年,十大巅峰主播中已难寻熟面孔。登顶的主播雨神,直播的游戏是《传奇》。
合并本是斗鱼最好的机会。除了可以有效避免签约主播的价格竞争,虎牙买下的电竞赛事版权也能共享,大大降低运营成本。但最终的合并失败,使得虎牙和斗鱼不得不在面对新敌环伺时继续单打独斗。
短视频时代的到来彻底改变了直播行业的固有逻辑,新入局者们已经不是原来的那套打法。短视频是用户基数更为广泛的产品形态,许多主播在直播之外,需要依赖短视频作品维持热度。比如斗鱼主播一条小团团,其爆火就源自发在抖音上的短视频。她目前在抖音拥有4295万粉丝,而斗鱼直播间却仅有2233万关注。
在这样的趋势下,具有更多元内容生态的平台,相比于单一内容形态的平台更具吸引力。而以短视频为基础发展直播,相比于以直播为基础发展短视频,更加顺理成章。根据《2021中国网络视听发展研究报告》显示,2020年短视频用户规模达8.73亿,网络直播用户规模仅6.17亿(当中包括电商直播用户3.88亿)。
这也是斗鱼、虎牙近年来不断发力视频和社区生态未果的重要原因——直播已然成为了更低顺位的娱乐形式,观众可能从短视频流向直播间,却难以从直播间流向短视频。
3月2日,有消息传出企鹅电竞最晚于今年6月结束运营,不少企鹅电竞主播在微博发表离别感言,昭示着又一传统直播平台的离去。对于虎牙、斗鱼来说,无疑是唇亡齿寒。
B站直播,道阻且长
尽管坐拥庞大的视频生态,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,直播对于B站来说都是一个存在却并不强势的业务。
早在2013年,B站就已经拥有了直播功能,但其业务重心一直是用户增长和破圈。B站CEO陈睿在2019年接受采访时曾坦言,“我们对直播不够重视,B站是中国最大的游戏视频平台,为什么没做成中国最大的游戏直播平台?”
2019年一季度,B站月活破亿,用户增长初具规模。于是,直播作为增进现金流的一大业务,也被提到了更重要的位置上。
彼时的B站,还是直播界上半场的逻辑,先大手笔买头部主播。2019年10月,有“斗鱼一姐”之称的冯提莫结束了与斗鱼的合约,她的下一站引发了外界猜测。当时的冯提莫,在快手拥有104.8万粉丝,在抖音拥有3207万粉丝,但最后她的选择是仅有8.5万粉丝的B站,平台投入之巨大可想而知。
冯提莫在当时接受采访时表示,“B站用户喜欢懂他们、认同他们文化的人,自己会得到B站用户的认可,只是需要时间。”但事与愿违,文化的认可仍有壁垒,时间也没能给她想要的答案。
在知乎“如何评价2020 B站百大UP主名单?”的问题下,最高赞回答将冯提莫的当选形容为“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”。原因在于,当时冯提莫的视频播放量大多在30万以下,有的甚至不足10万,而其他当选的UP主千万、百万播放量是家常便饭。对于这一代表B站门面的UP主荣誉来说,视频播放量理应是最基本的门槛。
不受平台欢迎,最终体现在了直播收入上。2020年8月,在B站直播8个月之后,有媒体统计了冯提莫的单月直播礼物,收入仅28.7万元,相比2019年在斗鱼单月收入160万元,缩水至不足两成。今年一月,冯提莫当选了2021年度巅峰主播。但目前打开她的直播间,可以看到,其大航海人数仅835人,在全站主播里仅排第40名。
数据不会骗人,尽管B站将冯提莫视作进军直播业的当头炮,但最终只落得了个“雷声大雨点小”。
而另一大可被视作B站直播转折点的事件,则是2019年12月,B站以8亿元拍下英雄联盟S赛中国地区三年独家直播版权。这在当时看起来是难以想象的高价,实际上通过版权分销和赛事运营,B站在两年里就已经收回成本,同时也给平台带来了发展游戏直播生态的重要基础。
据小葫芦《2021年Q3游戏直播行业洞察报告》显示,B站的主要游戏直播品类为网游竞技类,2021年Q3网游竞技类开播数量达到了73.2万,环比增长了41.7%,首度超越了虎牙。
B站的一成一败之间,也暗合了整个直播行业的发展趋势:盲目砸大主播有风险,经营好平台生态才是良策。不过,关于如何利用已有的生态,B站有着一套独特的理解。在去年一季度财报分析师会上,陈睿曾表示,“对于B站而言,UP主就是主播,主播就是UP主,B站月活UP主有200万,都应该成为主播。”
给UP主“发枪”,加入直播战场的愿景固然美好,但实现起来效果十分有限。头部UP主虽响应平台号召进行直播,但大部分人并非经常性直播,而是属于活动性质的偶尔直播。即便成为了专职主播,UP主与主播之间同样存在着业务能力壁垒,一个优秀的UP主并不必然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主播。
翻看B站大航海人数排名,全站前20名当中,仅Lexburner一人属于UP主转型主播,其余皆为专职主播。Lexburner在2021年1月之后便再未更新过视频,投身主播业务,他在一条视频中现身说法,提到了当主播与当UP主之间的区别。他认为,在情绪管理、表现力天赋、抗压能力等多个方面,当主播都比当UP主更困难。
自给不能自足的情况下,B站还是需要“外援”。
搬救兵,还得是二次元
实际上,B站近半年来引入的“外援”主播,与B站的生态本身就有着强关联。
去年十月,从企鹅电竞来到B站的游戏直播团体德云色,首播当日大航海人数破万,成为B站历史上第三位达此成就的主播。这样的成绩并非偶然,德云色多年以来都一直在其B站账号上传录播,许多被称为“录播党”的观众,也一直是在B站上观看德云色的直播内容。2021年3月,B站“德云色”频道下的视频,便已经累计了10亿次播放,足见其固有的用户基础。
小缘、Hanser、纳豆nado从前就是B站主播,在直播行业发展鼎盛时期跳槽至斗鱼,如今不过是“回家”而已,其二次元属性本身也与B站的二次元文化极为贴合。而菠萝赛东虽是斗鱼本土主播,但在二次元领域亦有一定的知名度,融入B站氛围并不困难。
尽管B站一直飞奔在破圈的路上,但不得不承认的是,在直播业务中ACG仍然还是B站生态的代名词,也是真正对B站用户友好的领域。不足够符合ACG的站内生态,恰恰是冯提莫等主播难以被接受的根源。
冯提莫最早在斗鱼玩英雄联盟起家,后来找到自身特色,直播内容以唱歌为主。但到了入驻B站之前,冯提莫开始走上从主播转型明星艺人的道路,频繁参与各类综艺节目和商业演出,直播间却成为了次要选择。这让冯提莫身上的ACG属性进一步剥离,而更多了一重“明星”的距离感。
同样水土不服的,还有从抖音来B站的体育主播徐静雨。体育类内容一直并非B站的强势垂类,反倒在抖音上能拥有更多的受众。目前,徐静雨在抖音的账号仍有150万粉丝(自去年8月起再未更新),虽然录播视频在B站很受欢迎,但其在B站的账号仅有42万粉丝,大航海数量仅47人。
B站也有唯独它能做好的垂类——虚拟主播。B站旗下有和日本最大的虚拟主播团体 NIJISANJI 联合出品的虚拟艺人企划VirtuaReal,当中签约了70余位虚拟主播。由乐华娱乐和字节跳动联合出品的虚拟偶像团体A-SOUL,在抖音和B站双平台运营,是国内目前最成功的虚拟偶像团体。其中人气最高的成员嘉然Diana的个人直播还是B站单独配信,甚至不在字节自家的抖音直播,足见其对B站二次元属性的重视程度。目前,B站大航海榜单TOP20中,有14位是虚拟主播。
去年年底开始在B站风靡的“修勾夜店”,也打开了互动式直播的新想象空间。观众可以通过发送弹幕的方式,操控直播间内的小狗进行发言或蹦迪,本质上是一款简单的互动游戏,但却意外获得了大量用户的喜爱,主播“修勾夜店老板”已经收获了74万粉丝。
在昨天发布的B站2021年第四季度及全年财报中,B站全年增值服务业务(以直播及大会员为主)收入达69.3亿元,同比增长80%,已成为B站收入来源中占比最大的部分。陈睿在财报后电话会议中提到,“过去两年我们的增值服务(VAS)和广告业务的收入一直处于高速增长的态势,尤其是直播跟广告,同比增速一直是超过100%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