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9月23日,在陕西神木,六名未成年强迫一名15岁的初中女生卖淫后,将其殴打致死并分尸掩埋。
消息捂了近二十天,10月13号,凶手之一的14岁张高因承受不住心理压力告诉朋友刘飞,自己杀人了,很后悔。他总感觉背上有东西压着、肚子痛,想着是不是女孩来找他复仇了。
刘飞是张高的好友,却也被这事吓了一跳,杀人是大罪,他很忐忑,不知该不该报警。想了几天,他向表哥求助,表哥说去他们埋尸的地方找找看。刘飞给张高打QQ电话,问掩埋地址,张高支支吾吾的,突然,一个陌生的声音警告他们“别多管闲事”。
刘飞表哥莫名被威胁,心里有气,劝刘飞报警,警方听闻后相当重视,直接找到了张高,从他口中问出细节,并在其指认下赶到埋尸地,挖出了死者遗体,证实是失踪的初三女生吴英。
张高交代,这事因他刚交往几天的女友梁佳而起。9月23日,梁佳约吴英见面,之后把她带到金鹏商务宾馆,强迫她卖淫。交易完成后,梁佳和张高一起把吴英带到梁佳暂住的房屋,那里还有陈田宇、焦力和杨莉莉三人,他们都是社会青年,长期在一起厮混。
把吴英交给三人后,张高和梁佳就出去买零食和酒,上来发现吴英衣服被脱光在挨打,说是她一直哭闹。
他们给吴英灌了一大杯白酒,梁佳也加入了殴打行列,张高先没有动手,后来听着有人说“谁不动手,下场和她一样”,只得上前踢了几脚。
殴打持续了一个多小时,吴英被打得奄奄一息,再在酒精的作用下,最后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。五人施暴结束,把吴英关在房内,全部去了隔壁房间吃东西喝酒、玩闹,第二天早上发现吴英已经死了。当晚,他们叫来吕小辉,将吴英分尸后,趁夜色掩护埋到附近一处土坡下。
很快,除了张高外的另外五人被捕,警方在梁佳居住的屋内发现了吴英的血迹和头发。
一夜之间,七名未成年的命运发生了不可逆的转变,案件曝光后,人们都很好奇,这样的情况到底是如何造成的?
1
梁佳两岁时,母亲就跑了,父亲常年在外打工,她就跟着奶奶;七岁时,父亲把她带到县城上学,父亲平时干活很忙,管不了她的起居,自己也没文化,更管不了她的学习。这样的结果就是,梁佳习惯差,学习也差,经常和外面的野孩子玩,自己也成了“野孩子”。
父亲没办法,唯一的办法就是打,效果却是适得其反。初一上学期,梁佳就辍学了,被送回老家,她和奶奶没有共同语言,家里的黑白电视是她唯一的消遣。
后来,电视坏了,梁佳就总是看着天空发呆。有一天,她对奶奶说要去城里玩几天。这一走,就再没回来。
对此,梁佳父亲叹息:“小时候还能靠打管住,长大了就只能由着她了,就算想打她,连影儿都找不到,怎么打啊?”
梁佳这一出去,自然就和之前那些社会上的朋友混到了一起,开始做一些违法之事。2018年7月初,梁佳父亲接到警方电话,说她盗窃摩托车、砸汽车,因未满16岁,暂不处理,让监护人带回家教育。一起被抓的还有梁佳的前男友周勇,他年龄够,被关了起来。
梁佳父亲把她领回去后,自己要打工,只有让老母亲盯着她,结果,没多久梁佳就跑了出来。8月中旬,她又出事了,这回,她给警方说的是前男友周勇父亲周波的电话。周波赶去后得知,梁佳报警称被几个男孩殴打。周波看到,梁佳被打得全身乌青,身上到处都是烟头烫的伤。周波见梁佳可怜没地方去,想着自家有处房屋没人住,空着也是空着,就让她暂住。
邻居回忆,梁佳化着浓妆,打扮成熟,“一看就是混社会的人”。那段时间,她经常带朋友回家,嬉闹到凌晨两三点,凳子声、玻璃瓶声不断。
就是在这里,梁佳等人犯下了滔天罪行,害死了吴英。
9月24日是中秋节,头一天,梁佳父亲打电话回老家,问梁佳有没有回来,老母亲说,梁佳自两个月前跑了就一直没回去过。梁父哪里会想到,就在这一天,女儿犯下了滔天罪行。
2
2007年,王娟和丈夫带着女儿吴英从山西老家来到神木落户,两人忙于工作,几乎没时间陪伴女儿,跟女儿沟通也很少。
王娟他们在当地没有亲戚,外出时,孩子没人照管,只有让她自己一个人在家里。慢慢的,吴英形成了不爱说话、异常安静的性格。在学校里,因为孤僻,吴英几乎没有朋友。
2017年底,吴英有了自己的手机,她开始用QQ号交网友,认了些干哥哥干姐姐。
早已辍学的唐清比吴英大两岁,两人相识于一个有700多人的本地QQ交友群。吴英主动加他,找他聊天,互发照片,之后认他做干哥哥,约他见面。
唐清发现,网上主动活跃的吴英,线下话不多,不太爱笑。相处久了,他看出吴英性格倔强,心思单纯,对朋友好。有段时间,他失业没钱,吴英还经常请他吃饭。
唐清曾看到吴英胳膊上有数道刀痕,吴英说,自己以前吃过安眠药,甚至想过跳楼。
7月中旬的一天晚上,吴英跑去找唐清,之后不愿回家。当时唐清住在朋友那,便让她睡他房间,自己则和朋友挤一起。次日一早,唐清送吴英回了学校。
后来唐清才知道,那次吴英晚上没回家,她父母还报了案,第二天她回去时,被父母打了一顿。
唐清说,吴英曾告诉他,讨厌父母,觉得父母并不爱她,活着没什么意思。
有次唐清送她回家,送到巷子口分别后回头看,她还停在原地,双手抱膝蹲着,看上去很“脆弱”。
虽然父母健在,可毫无疑问,吴英的内心是极其孤独的,她曾在QQ空间写道:“既然你们都这么讨厌我,那我不会再打扰你们了……一个人的世界,孤独其实属于我……这世间早已没我留恋,倒不如一醉沉沦,放荡不羁。”
3
事发前三天的9月20日,吴英在网上问唐清:“吕小辉值得交往吗?”
吕小辉是唐清一起玩的圈子里的一人,唐清说他人品不行,劝吴英“不要接近他”。
吕小辉17岁,朋友对其评价大多不好。在唐清印象中,吕小辉“见一个追一个”,到处找人借钱,却几乎不还。有次,吕小辉奶奶让他帮忙提东西回家,他不肯,在广场上冲奶奶大吼。
就在7月份,他还以介绍兼职为名,将两个女性朋友带到一家酒店,先让化妆、穿上暴露的裙子,之后劝她们陪酒,一次200元。女孩们不愿,他就拦着她们威胁“今晚必须有一个人干”。
但吴英没听唐清的劝告,第二天,就有朋友告诉他,看到吴英和吕小辉在一块。
4
14岁的陈田宇有个嗜酒的父亲,他从小就经常被父亲打,他不敢反抗父亲,只有把情绪发泄在外,欺负那些比他弱小的孩子。
陈田宇从初一下学期开始偷东西,初二上了两周就转学,没过两周又辍学了,正式成为一名“社会青年”。
5
15岁的焦力家境贫困,父母常年在外打工,没功夫管他,他六年级就开始抽烟,初三没读几天就辍学。
父亲曾训斥他“天天跟不三不四的人玩”,叫他“要好好挣钱,没钱我也供你”。
每当挨骂时,焦力都老老实实的,从不顶嘴,这让父亲觉得,儿子虽调皮,但顶多是没出息,不会惹出大事。
6
15岁的杨莉莉,和梁佳一样,也是由奶奶带大的,在她印象中,“父母”的概念仅仅是和生活费和学费的代名词,只有需要钱的时候,她才能感受到父母的存在。
杨莉莉父母对她很“好”,无论她犯什么错,都不会打她。他们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,不忍心打她,对她的要求都尽量满足。
当他们听闻女儿成为一起命案的嫌疑人时,完全不敢相信,一度怀疑是警方弄错了。
7
神木有一些小混混“团队”,“团队”内大多有“规则”,加入需先交钱、挨打,出事团队会帮忙处理。六名嫌犯几乎都是“团队”里的人。
“我们都是群居动物。”张高说,混圈的人大多没什么钱,有的会找服务员、前台之类的工作;有的不工作,三五成群地晃荡,晚上挤在五六十块一间的廉价宾馆,或是网吧包夜,打游戏、看电视。
没钱用的时候,他们就会“想办法”。
去年,杨莉莉骗了一个女同学到宾馆,要求她献出第一次,她不肯,便遭到群殴和侵犯,并威胁她不准讲出去,否则就弄死她。
这是团队中一项重要的来钱手段,被骗去的女孩几乎都是未成年人。事发后,她们几乎都不敢报案,却会变得和以前不一样,判若两人,有的会自暴自弃,有的会重度抑郁,有的甚至会主动加入团队,成为施暴者。
落网后,六名嫌疑人都说:“没想到她(吴英)会死。”
潜台词就是:“我们以前这样做过很多次了,都没有什么严重后果,这次都怪她身子太弱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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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12月5日,法院宣判:6名被告人获刑,其中1人犯故意杀人罪、强迫卖淫罪,被判无期徒刑,另外5人分别获刑3年6个月至15年不等。
对于这个结果,社会普遍认为判得太轻,但它又没有超脱法律范围,所以,它再次引发了人们对“降低负刑事责任最低年龄”的呼吁,那句曾用来求情的“他还只是个孩子,放他一马”也被调侃成了“他是孩子,别放过他!”
而同时被谴责的,还有那些缺位的家长。
本案一名受害人、六名嫌疑人都是未成年,从上面一些介绍能够看出,他们的成长环境中几乎都存在父母缺位的共性。
生孩子易,养孩子难;养孩子易,教孩子难。
一个人,无论事业有多么成功,钱挣了有多么多,一旦孩子走上了偏路,那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,而一旦孩子没了,你所努力拼来的一切也将失去意义。